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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节、罹难(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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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罹难

刘升死了,人立刻想,马家军要来。但不知何时才来,要咋来?因此恐惧。据传说,宝鸡开始有异动,关外人还在集结,是押粮的队伍,忽然停下来。于是,西部人往东挤,东部人又往西挤,夹大中间,又咋回事呢?原来,中原战争爆发了,乱联合,因此乱打,成混战。人这都才来西安,西安平安,可是盛不下,就到外围。咋如此混乱,还咋打?这个国家没希望了,关中地也不大。于是上山,逃往深山,怕死亡定数,是瘟神的数。因此诅咒,骂世道:不应生在此时候,让自己碰上了。这样一来,虎头山的人多了,来自平原,拿它当前哨。在这里,可退可守,守能望平原,便于观察;退能入山林,再入深山。但是也不利,一旦马家军来,先到这里,为刘升报仇。于是为难了,还逃不逃呢?再进去,一样危险。

首先大山没吃的,野兽又多,人无力气已打不过。因此再进去的,必是大户们,他家有房,或提前供着庙宇。然而也怕,怕遭土匪,万一遇上了,不止丢吃的,甚至丢命。这时女人最艰难,须女扮男装,还要装病躺在炕上,怕露破绽。于是再进去的,多是男人们,女人还留虎头山。可是咋留?要联合,从内外打探消息。却不幸,土匪又来了,假装难民,伺机下手,意外就发生在不定的时候。这一切,谭龙均不管,也无力管,最先保护自家人。为此,他派谭彪,上宝鸡,追索联络马连升。找到了,谭彪问:“咋回事呢?”马连升道:“不是我,是另外两人说露了。”谭彪紧急问:“哪咋办?”马连升道:“不怕,有钱才能想办事。”谭彪道:“你说?”马连升道:“你我分工,你筹钱,我见营长,最高长官是营长。”谭彪道:“哪快呀,还咋吩咐?”马连升道:“专等你来,记着还要送兵勇。”谭彪急道:“知道了。”因此回去,抓紧备办。

然而咋备办?再加大赋税,说化解兵灾。于是人不满,质问道:“还不看百姓可怜?”谭龙怒道:“命不比钱重要,不要命了?”人愤怒,但不敢明说,怪他们。就还见,田二魁怒凶,人只有服从。却是咋服从?再从嘴上省,还少吃,又可怜命运。因此有人交了,有人竭力也交不了,就逃往深山,才感激大山。可是都害怕,恐怖于各种声音,哪怕是老鼠。心里不安,才会半夜总醒来,要证明是安全的。于是讨厌孩子哭,怕招来危险,就吓唬他们:“狼来了,马家军来了。”如此惶惶着,饥饿着,就祈盼灾难早点过去。如此也荒了一季,庄稼无人种,直到雪后才平安。积雪以后,马连升传来消息,说军人不来了,已回了。霎时,人浩喜,欢呼雀跃,说道:“命保住了。”然而庄稼耽搁了,时令错过了,麦子没种成。因此着急,忙补种,铲除积雪,扒开地皮,狠心下种。是因为,种浅怕冻死,种深麦芽不出来,唯有少种,开春还种。如此种上了,依旧担心,持续害怕,危险始终在酝酿。于是人熬煎,可恶的灾难还没有真正来临,只能盼春天。

但是,春天未至,灾难先到了,是狼反,已经有兆头。四条狼,均是头狼,站立山头,呜呜怪叫。顿时人慌了,害怕有四股力量,因此分析:人弱了,狼才敢来,寻找报复,嫌人逼其入深山。本来,人也不怕它,然而现在艰难了,于是惶惶。有人追问:畜生哪能有如此智慧?谁回答,但是都怕,真见狼多了,是成群,满山跑。因此人不敢出门,非要出门也成群,合伙走。偏巧只剩下虎头山的人,平原人都走了,还住的分散。于是人多愿意藏在家里,哪怕挨饿也守着家人,这只是新来的居民们。对于老户们,他们不怕,有经验,才改变身份。因此奋勇找吃的,想节约粮食,以熬到春天。可是,新来居民咋办呢?只有在吃种子粮,还安慰自己:会还有,地已种上了。如此就到腊月二十三,是重要的日子,要祭灶。祭灶规定:要为灶王爷备下七日的干粮,好让他上天去言好事,回家来降吉祥。要不然,他只能歇在半路上,无力上天,或无力回家。这对全家一年都是不好,会缺乏神的保佑,唯有怪自己。实际是借口,真正在准备救命时的干粮,但怕孩子乱吃,才演绎成神话。于是这一天,各家各户都须烙馍,山娃家也一样。

黄昏后,叶子濡面,发面,家人烤火。天黑了,她又揉面,山娃烧火,依旧烤火。二儿趴在锅台上,争取要看,先想吃,因此不睡。二人见,母亲终于擀面了,咣咣咣,做成饼,就等下锅。锁子问:“到底烙多少馍呀?”母亲道:“二十一个,灶王爷每天吃三个,是七日的口粮。”锁子道:“太少了,我们咋吃呀?”母亲道:“你们还吃?是献给神的。”跟锁大叫:“就要吃嘛。”母亲笑道:“那好,一人一个,再多两个。”锁子就商量:“四个,一人一个。”母亲道:“我们不吃,咱家少粮食。”锁子不言语,跟锁叫道:“馍熟了,我要先吃?”母亲道:“不行,先要献给神,家还靠他主事呢。”锁子就问:“不是你们主事么?”母亲道:“灶王爷主大事,我们主小事。”跟锁又问:“灶王爷上天,会咋说话呀?”母亲道:“说你俩听话不听话?听话了,才有吃的。”跟锁叫道:“听话了。”母亲笑道:“那灶王爷就把福气捎回来,让你们天天有吃的。”于是二儿高兴了,爬过去,靠向窗台,神圣地望着天,幻想天庭。之后数星星,接着翻跟头,二人打闹,因此温馨,是家的温暖。却不料,锅红了,正在冒烟,叶子急叫:“快停下,把锅退了。”于是退火,退锅,等锅凉。两个儿子失望道:“又要等很长时候。”叶子道:“你上炕,歇着吧,我能做。”因此山娃上炕,可是睡不着,还想心事。然而孩子睡着了,已经很晚了,锅就是不凉。

终于,锅凉了,要架锅,山娃再下来,想帮她。妻子问:“你想啥呢?”他叹气,然后才道:“世道这么乱,谁救呀?人这么多,吃啥?”妻子笑话他,说道:“就你想的大?我只顾眼前,想咱。”他问:“你不是傅家人呀?傅家人想啥,想咋样留人。”妻子道:“我是女人,只在意四缸浆水,三缸灰面,一窖红苕,和一堆土豆。”他也明白,妻子气他,但也解释:“一家不安,就都是不安,互相牵制。世道不好,才有偷,有抢,以及土匪。于是种子粮,誓死要保住。”妻子不满道:“过年呀,还吓人?不会说吉祥话呀。”他忧心忡忡,妻子就问:“据说,你和铁匠还很熟?”他无心道:“小时候见过,这社会需要他们。”妻子笑道:“我知道,还知道傅家也光荣,净做实事,比谭家强,只会建庙。”他笑道:“了不起,却只知这些?”妻子道:“再下来,你替我讲。”他就道:“关键在于种子粮,只咱家有,不可泄露。专用在救命的时候,保证人种地。”妻子道:“那才是真正救人,再设法让人熬到春天。”他又笑了。

猛然,闻出糊味,妻子就叫:“还火大了。”她奔过来,忙呼啦馍,已糊了。他不好意思,自责道:“都怪我。”但是妻子不怪他,说道:“吃黑馍拾银子呢。”他很幸运,娶到一个好妻子,就抱妻子,盼锅凉,是几世修来的福啊。终于,锅凉了,他就联合,共同将馍放入锅里。因此使用文静的火,共观火,见火苗跳动,忽然黑了,灯灭了。于是他去点灯,用松柏枝,当火把,又见亮了。她才道:“你歇着,我能。”他摇头,依旧陪她,因此等馍熟。然而,馍熟得很慢,他无事,就开后门,望后山,探深邃夜空。她又问:“不冷吗?”他不想言,还站那里。至后半夜,馍熟了,于是出馍。见妻子先敬给灶王爷,接着点蜡,燃香,插入香炉。然后跪下去,再念经,她念道:

一柱真香本自然,黄金炉内起青烟。

空中接就浮云盖,灶爷灶婆受香烟。

她还念:

米面如山积,油盐似海深。

一家福禄生,全家尊灶君。

开开金莲门,先点金莲灯。

金炉香不断,永远吉祥来。

……

这都是跟谁学来的呀,他很新鲜,也很激动,感觉这才更像个家了。她念完后,就叫孩子,让吃馍。可是孩子哪能醒,因此不叫了,再珍藏。她又道:“你吃吧。”他道:“我不吃,你吃。”她笑道:“那就都不吃了。”于是上炕,共同睡觉。但是谁也睡不着,要过年了,干脆守望,蜜意良宵。

忽然,狼叫了,一只,两只,烂漫只,此起彼伏,满山遍野。她先害怕了,那声音,忽远忽近,忽紧忽慢,异常凄厉,中间还夹风雨声。他也惊悚了,怎能不害怕?是一生都没有听过。她问他:“咋能这么多,真是狼反?”他安慰她:“胡说?听胡四的,你听多了。”她疑问道:“若不是,咋狗也还不叫了?”他道:“狗也怕狼多。”说罢他下地,接着顶门,一连横下三道杠,再夹紧窗户。上来后,又见二儿全醒了,吓得直哆嗦,他们赶紧抱孩子,孩子都不敢哭了。她再问:“为啥在今晚?”他道:“是谭家打狼,打的是头狼,狼才来。”她就怨:“他家吃肉,让别人受苦,还偏在狼多的时候。”他道:“本来,也不算啥,的确是不是时候。趁人虚弱了,狼才敢来,欺负人打不动它。”她忙问:“哪咋办呀?今后都不安全。”他道:“不怕,咱是瓦房。”说罢还下地,拿来哨棒和斧头,摆在身边,替家人壮胆。但是也害怕,声音越来越恐惧了,潇潇山林,彼此和鸣,大地震颤。而且,起风了,树枝折断,瓦片直接往下掉,欲夷灭整个村子。因此孩子顶不住了,要崩溃,咧大嘴,终于哭了,也压抑声音。二人急忙道:“不怕,是风声,大人在这里,门也顶死了,啥都进不来。”就在这时,猛然更有啸声,雷霆万钧,是压倒一切,威震山林。那声音,恍如天籁,逼得人心都碎了。两个孩子刚要大哭,他赶紧道:“是虎啸,是救咱们来了。”于是孩子不哭了,振作了,仔细听声音,盼虎啸。她却问:“哪来的虎啊?”孩子不爱听,听他道:“虎是咱的神,必要时就能来了,因此才叫虎头山。”孩子神往了,大长精神,嘲笑狼,并说道:“还有熊呢,狼也怕。”她就笑了,赞赏儿郎。之后是宁静,是死寂,一切都湮灭了。

总算平静了,孩子饿了,要吃馍,于是拿给他们。但突然,谭家放炮,还打枪,才知天已亮了。可是也不敢开门,要等至中午,怕遭遇狼。这时候,群狼肯定不回山,在各处游荡,说不定就守候家门口,专门等人。因此开门早了,必然危险,最先成为倒霉蛋,被狼迎上了。这是大山,依以往经验,万一碰上了,不幸就成狼的菜了。于是一连三天,谁家也不敢开门,除非抱柴才出来,还是手中持利斧。这三天,狼也叫,虎也啸,因此人平安。却到第四天,都不叫了,于是人试探着出去,还要找吃的,是补贴家用。因此要联合,联络很多人,都是手中持利斧,以互相保护。然而仍然担心,警惕地望着山,因为狼又叫而虎已经不啸了。到年底,本地人必须走动,要守先人。年三十,山娃既要守先人,养父母还病了。于是,他想中午就出门,妻子道:“咋去嘛?外面很危险。”他道:“不去咋行嘛?估计也是少吃的。”妻子仍担心,他就道:“我本来也是猎户,主要想知是啥病,再送一些白面过去。”没理由拦了,他是孝子,只好任其去。但是,她递上斧头,再把哨棒拿过来,是八爸送的。都交给以后,这才看心爱的人出门,直到消失她才回来,又把门关上。

关上门,她就等,始终不安,眼看天已黑了,心爱人还不回来。因此她猜想:也许话多了,也许留吃饭,毕竟一家人。可是,再等,星光上来了,心爱人依旧不回来。她就想:莫不是老人病得很重,他不回来,那也得捎个讯呀。忽然,她又想:不能,丈夫肯定担心她,哪咋回事呢?她心不宁,猛然想到请大夫,让他去?于是想到走夜路,越着急,不会是一个人吧?近半夜,她都着急死了,因此祈祷:干脆不回来。急而生怨,怨而生恨,于是骂道:死鬼,不知人担心?却又心痛,悔恨骂心爱的人,咋就成不良的女人?因此忙补救,跪倒在灶前,惶惶不安,忏悔道:“心急了,是等不及了。”于是念经,求神帮助,她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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