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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约会(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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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老师,你可是越来越漂亮了!看来,婚姻生活很幸福啊!你老公把你养得真不错!”

宋斯嘉扬了扬头,倒也不谦虚:“不靠他养也这么漂亮!没办法,天生丽质难自弃啊!”

两个女人对着“咯咯”笑了一阵,分别坐下了。宋斯嘉对着面前一个极漂亮的女子,叹了口气:“要说漂亮,谁还能跟你比你啊?人文院花,花容月貌,兰心蕙质啊……”

那女子轻轻“呸”了一声:“什么院花,多少年前的事了?唉,不行了,现在是没人要的老女人啊……”

宋斯嘉白了她一眼:“喂,我比你还大三个月!你这句‘老女人’是在说你自己,还是指着鼻子骂我啊?”

女子嫣然一笑:“你跟我不一样。你现在是有男人宠的幸福女人!我可还是单身狗,双十一只能拼命购物来抚慰自己的忧伤啊!”

“你单身,还不是因为眼光高?”宋斯嘉眼神中透出几分古怪之意,一闪而逝,“要是你愿意,这酒吧里至少七成男人肯排着队娶你!”

坐在宋斯嘉对面的女子,名叫鲍嫣琪,是她大学时的室友兼第一闺蜜。毕业后,两人也一直没断联系,每隔一段时间,总会相约一起吃个饭,喝个茶。

原本今天她们约的也是去茶楼约会,宋斯嘉出门前告诉丈夫的就是去和闺蜜喝茶。没想到半路上,鲍嫣琪打来电话,说她改了主意,想把约会地点改为一家名为“向阳”的酒吧。

向阳吧位于府前区,建在一家老国营厂的旧址上。这个厂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倒闭,整片土地荒了好几年,被有识之士收购后,改造成了中宁市第一个青年文化创业园区。

园区西北角的那片保留了老厂房外形的建筑,就是向阳吧。这里的装修风格十分简约,基本上遵循了曾经的厂房遗留下来的格局,甚至连那些有二三十年历史的砖墙和门窗都保留了大半。

经过五六年的人气积累,现在的向阳吧已经成了中宁文艺青年最钟爱的酒吧之一。除了酒,这里只有音乐、诗歌和电影,不会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宋斯嘉曾来过一次向阳吧,是跟着喻轻蓝和沈惜来的,挺喜欢这里的氛围,所以对鲍嫣琪的决定也没什么意见。

鲍嫣琪是标准的大美女,个头比宋斯嘉矮一些,但在女生中也算高挑,几乎毫无瑕疵的五官配上绝无缺陷的身材,令人十分疑惑当初她为什么没有去报读影视学院。以她的外形条件,只要入了那个圈子,哪怕演技烂到爆,也绝对能成为受人瞩目的红人。

但鲍嫣琪终究没有去演艺圈那个是非窝厮混,她硬生生凭学习成绩考进了宁南大学人文学院。一入校,就立刻被毫无异议地公认为人文学院的院花,一度还被传为宁大04级学生里所谓的“四大校花”之一,和她并列的美女中,还有当年曾在宋斯嘉等人面前现过身的沈惜女友,管理学院学生会副主席段婕。

她比宋斯嘉小了整整三个月,如今也已年近三十,看上去却还像26、7岁的样子,成熟而不失清纯。

令宋斯嘉一直颇为不解的是,大学里追求者如过江之鲫的鲍嫣琪,迄今为止还没有结婚。不但未婚,甚至这几年来,从未听她说起过她的感情生活。仿佛这些年里,她完全没有谈过恋爱。

在宋斯嘉印象中,她最后一次见到鲍嫣琪确定的男友,已经是大学三年级时候的事了。

难道她从那时候开始一直保持着单身?

宋斯嘉不是八婆,但基本的好奇心还是有的。像闺蜜这样的大美女,却常年保持单身,不能不让人感到惊讶。对此,宋斯嘉有过两个不太好的猜想,要么是鲍嫣琪后来改变性取向,成了蕾丝;要么是她介入了他人的婚姻,成为某人的外室。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算不上什么好事。因此宋斯嘉顶多就是心头存疑,当着鲍嫣琪的面,从不把话题往这上面领。

宋斯嘉不擅饮,平时很注意,极少在外喝酒,偶尔喝一点,也向来点到即止,从不过量。今天和闺蜜闲聚,又有近半年不曾见面,心里高兴,不免少了几分拘束,很快就有些微醺了。

闺蜜凑在一起,聊的话题自然离不开各自的情感和生活。

宋斯嘉郁闷地说起自己婆婆陈建芬大半年来一直明着暗着催自己生孩子。这让她很困扰,也不太高兴。

因为并不是宋斯嘉不想生孩子,而是小夫妻俩现在面临的客观条件不允许。一来,自己现在做的有关“中古东西方文化比较”的课题已经到了要紧关头,正是出成果的时候。而齐鸿轩参与的“大气污染物健康效应研究”课题也还没做完,夫妻俩教学、科研任务都很紧;二来,齐鸿轩正全力争取学院里下一次访问学者的机会;所以夫妻俩约定,暂时不要孩子。

最好是齐鸿轩能出国交流,一两年后回国,凭此资历应该能顺利晋升副教授,而宋斯嘉到时候肯定也已从课题项目中脱身,这样就能从容地怀个宝宝。在这个计划中,届时夫妻俩都是32、3岁,确实不年轻,可也不算老啊。

可陈建芬话里话外的意思,总在敲打宋斯嘉,就好像她觉得儿媳妇死活不愿意给齐家生孩子似的。生性豁达的宋斯嘉并不记恨婆婆,但每次去齐家总要听这些阴阳怪气的话,总是不会舒服的。

真不知道齐鸿轩到底是怎么和他妈妈沟通这个事的。宋斯嘉曾经把夫妻俩的想法和婆婆说起过,可看陈建芬的样子,却是完全不以为然。

宋斯嘉从不在齐鸿轩面前抱怨这些,平时更没在同事、朋友面前说过半句丈夫和婆婆的不好。只是今天面对自己最好的朋友,又喝了几杯酒,难免吐槽几句。

当然,也不全是烦恼。还有一件小事,宋斯嘉是当笑话来说的。

那就是一位新同事对她表现出的异乎寻常的热情。

前几天,方宏哲邀请宋斯嘉共进晚餐,用的居然是当天是他生日这个理由。“开玩笑,有老婆有孩子,干嘛不回家过生日啊?非要约个才认识半年的女同事去庆祝?”

鲍嫣琪吃吃笑着:“还用问吗?看上你了呗!怎么样?怎么样?帅不帅?”

宋斯嘉做个鬼脸:“你这花痴!都四十多岁了,半老头了!”

“四十多岁怎么了?男人四十岁最有魅力,你就一点都没动心?”

“没有。”宋斯嘉目光澄澈,“我知道动心是什么样子的。不是随便哪个男人,都能让我动心。”

鲍嫣琪微微一怔。作为宋斯嘉最好的朋友,早在当年午夜闲谈的时候,她就从宋斯嘉断断续续的碎语里,猜出她对她那个“哥哥”的感情。过了这些年,最终嫁为人妇的好姐妹,从没能从当年的那次“动心”中得到过任何回应,终归是让人有些感叹的。

这时,鲍嫣琪接到一个电话,她起身走到别处,简单说了几句,很快就坐回到宋斯嘉面前。

宋斯嘉这时有了三四分酒意,平时刻意留心的一些禁忌也有些顾不上了,不自觉地提了个平时绝不会碰触的问题:“这么神秘?秘密男友啊?”

鲍嫣琪倒是全不在乎,随意地说:“秘密个头!都说了我现在单身,没人要,哪来的男朋友?”

“哎,说真的,你跟阿滋猫分手以后,我就再没见过你有男朋友了。你不会这十年都没谈恋爱吧?”

“阿滋猫”是鲍嫣琪大学时男友的外号。他们遵循大学生标准的毕业即分手的节奏,大四即将结束前,无声无息地结束了恋情。

鲍嫣琪似乎一点都不介意这个话题,玩笑般地说:“谁说我没谈过恋爱,我还是你‘嫂子’呢!你忘了?你哥还当过我男朋友呢!”

宋斯嘉愣了一下,这才明白鲍嫣琪说的是沈惜。对了,她还真当过沈惜的女朋友!

尽管只有短短几个月,尽管只是假装。

2008年毕业后,鲍嫣琪成功应聘云扬房产。凭借其优秀的文案功底,以及出色的沟通和协作能力,当然,还有她明星般的外貌身形,迅速成为公司里最受瞩目的新晋员工。

但木秀于林很多时候绝非好事,不仅可能招风惹雨,甚至容易招蜂引蝶。半年后,鲍嫣琪受到了老总沈伟扬的青睐,但并不是被当作公司骨干来培养,而是被老总当作一块美肉,希望能狠狠咬上一口。

沈伟扬想让这美貌和能力并重的女孩,成为自己的情人。

他的作风一向咄咄逼人,无论是做生意还是追女孩。为把鲍嫣琪弄上手,他从送包一直发展到送车,却始终不能让这女孩松口。在发现鲍嫣琪是真心抗拒,并非欲擒故纵,金钱攻势对她确实没有效果之后,沈伟扬改变了策略,开始从各方面向她施加压力。

来自小县城,刚刚大学毕业进入社会的鲍嫣琪如何能抵挡永业集团董事长公子的压迫?更何况他还是她的顶头上司?

沈伟扬甚至给她留下一句话,就算辞职也没用。

辛苦挣扎了两个月,鲍嫣琪无路可走,不得不求救于最好的朋友宋斯嘉。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她十分清楚好朋友和沈惜间的关系,也知道一直在逼迫自己的男人和沈惜是堂兄弟。

能发现后面这层关系,还要得益于有一次她在公司总部见到了大学时同学院的校友沈惋,并获知她是沈伟扬的堂妹。很自然的,沈总和沈惜间是什么关系,也就可想而知了。

当然,鲍嫣琪也算是死马当活马医。毕竟当时沈惜已留学英国,远在万里之外,即便有心帮忙,也鞭长莫及。她只能寄望于沈家同辈兄弟间感情够深,沈惜能帮她说句话,说不定管用。

鲍嫣琪猜到沈惜应该会加以援手,毕竟她看得出,他对宋斯嘉真像对亲妹妹那样宠爱。但她没想到,沈惜对这件事会那样重视,接到宋斯嘉的邮件,两天后就直接飞回中宁。

他耐心地向鲍嫣琪解释了自己和沈伟扬各自成年后,关系很一般,不是他说上两句话就能帮到她的。当然,他确实能为她解决眼下的问题,可一旦他插手,鲍嫣琪可能就不大方便继续在云扬集团工作,她得有这个心理准备。

鲍嫣琪很坚定:“要是辞职就可以摆脱沈总,我早就辞了。”

得到这么一个痛快的回答,沈惜二话没说,带鲍嫣琪直闯沈伟扬办公室,当着沈伟扬的面警告他不要动自己的女人。

沈伟扬半信半疑,却不得不放手。他了解自己的堂弟,如果这小子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就说明这件事对他很重要,他必然会一管到底。

沈惜整个夏天基本都留在中宁,时常与鲍嫣琪出双入对。当然,只是在沈家人面前如此,对外低调的很,几乎没有外人知道这件事。

感觉时机成熟后,沈惜还把鲍嫣琪带到沈老爷子面前。这基本上就等于给这女孩加了份保险。在所有沈家长辈都知道了她和沈惜明面上的关系后,沈伟扬再无可能对她动心思,更别说耍什么手段了。否则,光沈老爷子就不会给他好看。

等一切基本尘埃落定,沈惜这才飞回英国。

几个月后,鲍嫣琪从云扬辞职。自然慢慢淡出了沈家人的视线。

当然,这次风波不光改变了鲍嫣琪的命运轨迹,沈惜和沈伟扬这对小时候还算亲密的堂兄弟,成年后渐行渐远,终于在这件事发生后几乎形同陌路。

设计这层假冒恋人的关系时,宋斯嘉就陪在好友身旁,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所以,在她内心深处,可从没真把鲍嫣琪当成沈惜的女朋友。要不是闺蜜这会主动提起,她都快忘了,鲍嫣琪还有过几个月沈惜“女友”的身份呢!

想起当年种种,宋斯嘉不免百味杂陈。

“嗯,嘉嘉,问你个事。”

“我和我哥的事?”宋斯嘉心思灵敏,一看鲍嫣琪的表情,就猜到七八分。见她点头,叹了口气,“唉,总说这个干嘛?我都结婚了。不管当年有多爱一个人,现在总是挂在嘴边又有什么意思?倒不是怕对不起我老公,有啥对不起的?说起来,他还是晚到的那个呢,哈哈。我就是觉得,过去的事,偶尔自己回想一下就挺好,没必要总是拿出来说。”

“对,对。”鲍嫣琪很赞同宋斯嘉的想法,不过她并没放弃,毕竟她想问的,埋在心里也有很多年了,“最后再问一次,以后绝不再提!”

宋斯嘉无奈一笑,表示随她心意。

“你,现在,还爱你哥吗?”鲍嫣琪小心翼翼。

“爱!”宋斯嘉毫不犹豫,“但我不会让这种爱影响现在的家庭、生活和感情。”

“你真能做到?”鲍嫣琪最好奇的就是这一点,“说真的,我不大相信女人可以把自己的感情处理得那么干净。”

“做不到又怎么样呢?难道要我离婚,再去和他在一起?到明年的4月18日,我认识我哥就满整整十年了。十年里,我单过,他也单过,可我们好像从来没有同时单身过。也许老天留给我们两个人的缘分,就是兄妹。我老公高中时就追过我,绕了一圈,那么多年以后,我妈带到我面前的相亲对象还是他。也许老天给我安排的姻缘就是鸿轩。你不知道,我哥刚从英国回来的时候,我跟我老公才谈了几个月,基本上还当他是老同学,说不上有什么感情,所以,我真的认真想过是不是跟他分手,然后去追我哥,反正那时候他是一个人。”

“那你后来……”鲍嫣琪有些想不通。

“所以我说,老天留给我们的缘分,也许就是兄妹。”宋斯嘉耸耸肩,说的都是往事,她也早看淡了,“那时候,我还在读博,又刚到崇大教书,我导师已经给我定了博士论文的方向,每天忙得都跟打仗一样。读了那么多年,总希望能顺利地拿到学位。我就想,感情的事,先放一放,不急这最后一年。反正我经常和我哥见面,没听说他碰到了哪个让他动心的女孩子。我总觉得不着急。所以,那段时间里,我对我老公很冷淡,跟他说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我也忙,是不是分了算了。但他坚持说再相处看看,我读博这段时间,也不催我。那就随他喽,反正我也没给他任何承诺。第二年六月,我拿了学位。而我哥,偏偏在五月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女生,爱上她了……”

鲍嫣琪很激动:“唉!这种事情一定要先下手为强的,怎么能拖呢?再说你怕什么呀?他满打满算也只谈了一个月,能有多认真?你去把他抢过来就好啦!”

宋斯嘉微微苦笑:“我知道我哥这人,他每次恋爱,都很认真的。后来也可以看出来,一直到我结婚为止,我哥一直对那女孩子很好。他找到自己爱的人,不也很好吗?非要抢到自己手里,才算爱他?”

鲍嫣琪嘟着嘴,微微摇头。

“其实我现在也很幸福啊。虽然我对我老公没有像对我哥那种一见钟情,怦然心动的感觉,但柴米油盐相濡以沫,也是一种爱情呀。我对我哥,是万人丛中一握手,使我衣袖三年香的爱,可那种爱其实挺不现实的。也许,我现在还能在心底最深处保留一些对他的爱,时不时拿出来感怀一下自己的青春,就是因为,我们没有真的在一起过。所以,在记忆里一切都很美好,其实只是因为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要像俞鸣那样,说真的,我只是在记忆里清楚,他是我的前男友,可感情里,我现在看他就是一个很普通的朋友,一点点那种感觉都没有了。如果我跟我哥在一起过,说不定也早就分手了,连现在的回忆和感觉都留不下。到最后的最后,也许我还是和我现在的老公在一起,恩恩爱爱过日子。所以,纠结那么多干嘛呢?”

“唉!”鲍嫣琪又重重叹口气,“情深缘浅,冤孽!”

“情深,缘浅才是真实的人生啊。一见钟情,两情相悦,王子公主幸福生活,那是童话。反正我对我现在的感情和生活还是很满意的。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诗有可解、不可解、不必解,若水月镜花,勿泥其迹可也’?”

鲍嫣琪瘪嘴:“喂,不要这么看不起人,好吧?《四溟诗话》还是我借给你的。第一卷第一页就能看到这句,我怎么会不知道?”

“哎呦,我倒忘了,你是中文系的高材生啊!这句话给了我启发,我觉得,爱有可得,不可得,不必得,若水月镜花,勿泥其迹可也。我对我哥,也许就是不必得的爱吧。”

鲍嫣琪怔怔地望着好友,颇有几分感慨地抿了一口酒。

和闺蜜告别后,宋斯嘉立刻回了家。

发现原本说和闺蜜出去喝茶的老婆,明显带了几分酒意回家,齐鸿轩心中添了几分不悦。但他一向善于掩藏对老婆的不满,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宋斯嘉和老公聊了几句,去洗了个澡,见还不到十点半,又跑去书房。今晚和鲍嫣琪聊过之后,想起曾经的一些往事,她想补充到自己那篇的《我的流年嘉梦》中去。

这篇文章本来已经写得差不多了,记录了她人生前三十年中点点滴滴的逸事趣闻、感动伤怀,再补上今天新忆起的一两个小片段,就算大功告成。

不过,即便写完了,宋斯嘉也没打算给任何人看这篇文章。《我的流年嘉梦》只是她写给自己的人生记录。她把这篇文章存放到自己的博客里,设置成“仅博主可见”,顺便又在网盘里做了备份。这样,即便是硬盘中的文档也可以删掉了。

接下来,宋斯嘉也不准备浪费时间。她现在还坚持着每天维持一定阅读量的习惯,最近有大量的英文原版材料要读,她这几天每天都会看到很晚。今天因为和鲍嫣琪有约,一个字都没读,宋斯嘉不想就这样轻易荒废掉一天,决定哪怕只剩下半个小时,也还是再读一会书。

齐鸿轩躺在床上,心思有些乱。他突然冒出个匪夷所思的念头,老婆是不是出去和别的男人喝酒了?当然,最有可能的对象,毫无疑问就是她那个哥哥。

越想越觉得可能是那么回事。齐鸿轩很想去书房和老婆聊聊,如果可能,要是能把宋斯嘉弄上床,就更完美了,正好可以发泄一下。

但是,齐鸿轩不敢。夫妻俩都是学人,一贯就有默契,任何一人身在书房时,另一方都不能轻易去打扰。

尽管齐鸿轩此刻心中邪火乱窜,但也不敢破坏这份默契。对宋斯嘉,他总是有些敬畏。生怕自己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令她不快。

其实,齐鸿轩并没有意识到,他这是在暗地里与沈惜较劲。他一直怕老婆想起那个什么哥哥,总是开心,而自己就在她身边朝夕相处,却总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长年累月这样对比,她会对那个哥哥有越来越强的别样的情愫吧?

婚前婚后,齐鸿轩的压力都不小啊。

想想吧,我这样还不够爱宋斯嘉吗?齐鸿轩觉得自己对老婆绝对没话说。

星期四中午,逮着孔媛还没出门的机会,田冰拉住她,问她对自己昨晚的建议考虑得怎么了?

孔媛还没有想好。

这些天,找工作一直没结果。

田冰又跟她提过一次不如留下来和她一起做,两三年内就能攒够一笔回老家开店、结婚,好好经营后半辈子的钱。但见孔媛没这想法,也就不再说了。

反正她已经提过一次,孔媛要是动心,自然会有行动。要是非喋喋不休,她一直说,那边一直拒绝,长此以往,再好的姐妹也迟早会掰。

昨天晚上,一个嫖客走后,田冰来到孔媛的房间。

刚走的那人姓卢,是家足浴油压会所的老板,也是她的熟客。嫖完后他躺在床上和田冰闲聊,无意中给她提了个醒。

于是,她过来问问孔媛愿不愿意去卢老板那里做按摩技师。

当然,所谓的按摩技师只是个幌子。卢老板的会所主要是给男人提供低端色情服务的,其实就是在简单按摩后,帮男人打飞机,说好听点叫“手推”。

卢老板生意做得不大,也许是因为本身没什么背景,又没发展出什么关系网,只能在丽桥区和云明区结合部,一个不太起眼的老小区外开了家小店面。他胆子又小,他店里的服务项目几乎可以算是这个行业里最“规矩”、尺度最小的了。最底线的服务就是手推,剩下的也只有按摩和胸滑,客人最多能摸摸女技师的胸。其他的一概没有。

田冰觉得,虽然也是从事色情行业,但不用和男人上床,大多数油压店里都有的臀推、毒龙、口爆一概不需要做,甚至都不需要全裸,这简直就是色情业里的一股清流。孔媛虽然不愿做楼凤,但说不定会考虑做这个。

卢老板每个月都会光顾田冰至少两次,有时被勾起了火,老婆管得又不紧,来个四五次也有可能。

说真的,结婚年头稍长些的夫妻,每个月做爱的次数也不过如此。

既然熟了,田冰每次服务时,都是“老公、老公”的乱叫,而他也经常嫖完后长时间逗留,和田冰东拉西扯,聊上很久。

最近,卢老板常抱怨生意遇到了难题。

因为他那里服务类型少,尺度小,所以收费标准也不高,差不多是其他全套推油服务市场价的一半。

生意倒是还可以。服务虽然少点,但至少还帮男人打飞机,而且保证打到射精,捎带手还能玩玩技师的乳房。归根到底,服务花头再多,最后还不就是为了射出来?只要这条有保证,再加上收费低,还是有不少男人来光顾,算不上门庭若市,但起码日子还过得去。

但让他头痛的是,推油技师流失得太厉害。上个月走了两个,这个月到现在才过去一半,又走了一个。做了近四年生意,很少有技师能在他那里做到一年以上。来来去去换了七八茬人,至少有百来名技师来了又走。

留不住技师的原因很简单,收入在同行业中太低。

“这个倒没办法,他收费低,给技师的抽成当然少。现在的女孩子想得都明白,反正已经给男人打飞机了,还有什么好矜持的?咬咬牙,就能把衣服脱了,再咬咬牙就能吃鸡巴了,要是技术好一点,屁眼舔得好,漫游做得好,一个钟下来,至少能有2、300的抽成。一天下来,稳稳赚个1000块绝对没问题,勤快点的2000块都有可能。”田冰对这个不陌生,最初她做的就是推油技师,全裸口爆搞了半年多,不停被客人要求带出台。陪客人出去几次后,索性直接改行当了楼凤。

“可老卢那里一次服务只收200多一点,技师每个钟抽100。花给两个男人服务的气力,捏爆两根鸡巴,只赚别人陪一个男人的钱。都在那么间小房子里,被男人摸着,帮男人射,收入差那么多,心里当然不平衡。所以老卢手下稍微有点姿色,技术稍微好一点的技师,只要想好能豁出去脱光衣服舔屁眼玩口爆的,都不肯留下来,总想跳到别的店去。留在他那里的,基本都是家里缺钱,最多又只能做到给男人打飞机,其他服务都接受不了的女人。这种女人现在不多了,听他说,他那里包间十二个,技师只剩下七个了。”

孔媛听了,很犹豫。说让她再想想。

所以隔了夜,田冰又来问。

可孔媛还是没有准主意。

她不想干这种工作,但她现在需要工作,比刚辞职那会,她现在的需求更急迫了。因为她急需收入。

为了摆平吴昱辉胁迫施梦萦这场风波,孔媛给前男友打了张三万元的欠条。无端欠下这么一笔账,可她还真不知道从哪儿去弄这笔钱。孔媛手头没多少钱,还得支付田冰这里的房租,日常基本生活费总也得留一些。

于是孔媛只是先打了10000元给吴昱辉,自己留下5000多作为生活费。还欠20000元,只能先拖着。好在欠条上写明的还款期限是到农历春节为止,还有两三个月,能让她慢慢想些办法。

得想办法赶紧有收入!虽然孔媛有信心能借到这笔钱,但她还是想自己去赚。

如果去借,无论是徐芃,还是周晓荣,甚至是有过几面之缘的刘凯耀或者其他一些和她很熟的老客户,20000元对他们来讲实在是小数目。但数目再小,终究也是别人的钱,想从他们口袋里掏出这笔钱,能不付代价吗?

孔媛现在不愿再去付那种代价。

不到万不得已的最后时刻,孔媛不想开这个口,不想和刚斩断的过去再发生联系。

关键还在新工作!

可是,现在摆在自己面前最靠谱的一份工作,居然是去足浴会所给男人打飞机?

孔媛下不了这个决心。

在孔媛为工作和收入发愁的时候,她的旧老板周晓荣和徐芃也在为荣达智瑞开发新客源挠头。每到这时,他们都会想念刚走的孔媛,毕竟,她可是能以一己之力顶至少四分之一个客服部。

进入下半年,荣达智瑞没有搞定哪怕一个愿意签长期协议的新客户。相反,好几家签了年度培训协议的老客户宣布合同到期后不再续订。

因为年度协议的存在,现在看上去,荣达智瑞的生意还算红火。每周必有课,徐芃、张昊翔、岑颖淑、彭晓东四大金牌讲师每个月至少有两三次课程任务,其他讲师也没有完全闲着的。

可翻过年去,就不好说了。

如果新客户拓展工作没有长足进展的话,明年的生意恐怕会差很多。虽不至于喝西北风,但业务量至少要流失一到两成。对公司发展来说,这可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几天,周晓荣有了个新计划,他把主意打到了裴新林身上。

“我记得新越集团老总是……哎,是你什么亲戚来着?姑父,还是姨父啊?对了,就是那个姓裴的小妞她爸吧?”

徐芃也觉得这是条路子。新越集团一向十分重视干部、员工培训工作,据说新越本身就有一支超过十人的企业内训师队伍,人数恐怕比荣达智瑞的培训讲师还多。当然,大家讲授的课程领域不同。新越的内训师更多是讲授业务专业领域的课程。

就新越的员工规模和每年的培训量而言,漏出一点点给荣达智瑞,就够他们忙活的了。

更妙的是,这事可以去找裴语微。倒不是说裴语微现在在新越位高权重,但她现在所处的部门,正好能和培训中心搭上话。徐芃自问从小和这小表妹关系不赖,这事也不麻烦,找她说说应该没什么问题。

于是,徐芃给裴语微打了电话,简单说了下这个事,约好星期四去她那里详谈。

去新越集团的时候,徐芃带上了施梦萦。倒不是没别的客服经理可用,而是在他看来,这事相对简单。不像应对其他客户,客服经理们得绞尽脑汁,甚至有时还得榨尽淫汁去应对。人尽其用,让施梦萦做些居中联络的活儿,至少还是可以的吧?

自从施梦萦交了新男友,断绝了和徐芃的私下来往后,他们的关系又恢复到今年6月前的状态,除了工作之外,施梦萦几乎没有主动找他说一句话。只是这里有个微妙的区别,以前是因为施梦萦觉得没必要和他说话,现在则是有一点刻意躲徐芃的意思。

徐芃心下不悦,但因为还没完全想好下一步该怎么走,也就乐得暂时先稳住施梦萦。不能无端地向她施加压力,这不是个经得起事的女人,万一她撑不住,像孔媛一样辞职怎么办?施梦萦要是真辞了职,对公司的影响倒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可徐芃这几个月的心血就全白费了,他可舍不得。

两人交流得少了,徐芃自然也就不像以前那样对施梦萦的精神状态了如指掌。他一直没注意,这个星期的施梦萦在公司完全可以用失魂落魄来形容,倒是和她刚与沈惜分手时差相仿佛,整天恍恍惚惚,若有所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施梦萦确实在想事。她所想的,不能和别人商量,但对她很重要!

孔媛帮她解决了吴昱辉这个大麻烦,这确实是件好事。虽然施梦萦不知道孔媛是怎么做到的,但在熬过周一、周二,发现吴昱辉确实没再来骚扰她,一直揪着的心终于放松了。

可施梦萦突然又想起一件要命的事:那些照片到底是谁拍的?那天晚上到底是谁趁酒醉强奸了自己?

这事太重要了!

现在,她所能接触到的,知道这个问题答案的,恐怕只有吴昱辉一个人了吧?

一度愤于吴昱辉强迫她去开房,又畏于这无耻的男人一再说要把照片放上网的威胁,施梦萦居然一直把这么重要的事都忘在脑后,现在风平浪静,她终于又把这茬想起来了。

回头去找吴昱辉问吗?

即便是像施梦萦这种脑筋不太清楚的人,都可以想象,吴昱辉面对求上门的自己,会要求她付出什么来交换答案。

不能去!

可如果不找吴昱辉,那自己追寻了那么多年的答案,该怎么办?

陷入矛盾的施梦萦,工作状态能好,才怪!

别说她在工作中状态极差,生活中也一样。

前天,范思源完成了培训,第一时间就过来找施梦萦。他兴冲冲地来,想给小别的女友一个惊喜。没想到施梦萦表现得很冷淡,木讷地陪他吃了顿晚饭,制止了他所有亲密的动作。

范思源有些伤面子。

平心而论,他真的挺喜欢施梦萦,不光是迷恋她的肉体,而是真心想和她相处,往下走的。可施梦萦的态度却显得那样生硬,好像根本不欢迎他回来似的。一下子把热脸贴在了冷屁股上,范思源难免有些气恼,小小地口角了几句,吃完饭,两人就各自回家。

听徐芃说要带她去一个大客户那里,施梦萦浑浑噩噩地跟着,大半心思也不知道放在哪里。

裴语微现在的办公室在新越集团总部东侧的企业文化园行政楼,具体的职务是集团企业文化中心副总监。

新越集团是中宁市最早开始下大工夫建立、传播、践行企业文化的私企之一。早在十几年前,就成立了企业文化中心,并在五年前斥巨资建成了这座规模宏大的企业文化园。

这个文化园,除中心行政楼外,还设置有展馆两座,大型会议厅一座,中小型演讲厅各一个,培训教学楼一座,再加上一个小湖和大片绿地,看上去俨然是高校校园。

裴新林并不是想做门面功夫,他是真想把新越的企业文化深入到每一个分公司、子公司甚至基层部门去。新越集团每一个子、分公司的办公室都设有企业文化专员。而总部的企业文化中心则有一支超过50人的文化专职人员队伍。

裴新林把刚回国的女儿放到企业文化中心可谓煞费苦心。

作为不失传统的中国人,裴新林当然希望今后能把自己苦心经营的新越集团交到女儿手里,这就势必要求裴语微赶紧参与到公司的具体事务中来。

但裴语微现在太过年轻,又实在太外行,进公司后直接去掌管业务部门很不合适。说起这个,裴新林对女儿有几分不满。当初说好,让她在大学里选读经济、管理类专业,没想到裴语微自作主张报了普林斯顿大学比较文学系。学成回来,在企业管理方面还是个门外汉。

让她去基层部门,从最底层做起吧?裴新林不是没这么想过,但一来,有些不舍,父母之心难免;二来,他也不想给下属出难题。

可以想象,无论把裴语微放到任何一个部门或者子、分公司,那里的负责人还不得愁死?老总千金坐在办公室里,该拿她怎么办?天天夸,不太好。太谄媚;天天骂,也不太好。还想不想混了?装没看见,一如平常吧?还是不好。老总把女儿交给你,是信任你,希望你好好教,你不闻不问是怎么回事?

推己及人,裴新林不想这么折磨员工。

放到企业文化中心最合适。挂一个副总监的头衔,就成了公司中层的一员,以后要调整职位,进退都有余地。而文化中心的岗位并没什么足以影响公司经营实务的权力,更不需要承担什么责任,安放裴语微这个小外行也足以放心。

裴语微目前的主要任务还是学习。在企业文化中心,正好可以从宏观上熟悉新越的历史、理念、业务、客户群。而一个成熟商业集团的企业文化,必然隐含着一以贯之的质量标准、风险态度、财务惯例、人才政策等等。而这些,恰恰是真正了解这个企业核心价值的路径。

于是,裴语微正式履新成为文化中心副总监。只是大家平时总会有意无意地漏掉那个“副”字,管她叫“裴总监”。更滑头些的,索性直接叫“裴总”。

因为集团培训教学楼设置在文化园内,培训部的工作人员也都在中心行政楼办公,所以早在几年前,裴新林就把原本散在好几个部门手中有关培训工作的权力都集中到了文化中心,并且由中心的副总监之一来兼任培训部经理。

裴语微初来乍到,本就有大量的东西要学,不可能再兼职。但同为副总监,让她去培训部经理那里说上几句好话,确实也是小事一桩。

但裴语微没有把这件事看得太轻。

昨天徐芃联系她,希望能和新越集团合作,推动一些培训业务,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就是希望表妹帮忙,让荣达智瑞从新越拿到合作协议。

裴语微一面很乖巧地请表哥第二天过来细谈,她会把他引荐给培训部经历。一面放下电话后,立刻向裴新林汇报了此事。

裴新林不太在意徐芃的小心思,反正是自家亲戚,只要他们公司的课程质量确实过得去,不存在滥竽充数,靠裙带关系蒙钱的问题,那能给些方便,确实也该帮帮忙。他在意的,是裴语微处理这事的方式。迄今为止,裴语微的谨慎还是让他比较满意的。

他告诉裴语微,好好接待一下,把徐芃他们公司引荐给培训部。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就不出面了。

下午一点半,徐芃带着施梦萦准时登门。裴语微和他们简单寒暄了几句,就带他们去见培训部经理。

经理姓钟,是跟了裴新林近二十年的老部下。他是个四十多岁的精瘦男子,平头,戴一副无框金架眼镜。话未出口三分笑,言不由衷七分虚,一看就是老江湖。

裴语微把徐芃介绍给了钟经理,就不怎么插口了,好像是完成引荐任务后就不想再介入此事。这实在令徐芃有些意外,他本以为照裴语微的性子,应该会帮更多的忙才是。

好在他也不是庸人,接上话头,言简意赅地介绍了一番自己公司的基本情况和课程质量。

钟经理笑眯眯的,很客气,话说得也很漂亮,却又不马上拍板。转头对裴语微说:“微微啊,明年培训任务很重啊,我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正想去找董事长商量一下,是不是能找人过来支援一下。你是美国海归的高材生,能者要多劳,能不能多关心一下我们培训部的工作,帮钟叔叔分些担子啊?”

裴语微一怔,对钟经理当着徐芃的面突然聊起内部分工的事有些诧异,但也没把心中的疑惑流露出来。

“我要学的东西多着呢,如果董事长同意让我跟钟叔叔学,那再好不过啦。”裴语微在公司里倒是规规矩矩的,从不管裴新林叫爸爸,一直都以“董事长”来称呼。

钟经理微笑,接着话头,顺便就把这次是否和荣达智瑞合作的问题塞回到裴语微手中。

他的意思,其实就是在明年的培训计划里,分割出一块份额,名义上由裴语微来协助主持,实际上就等于随裴语微处置,拿去交给荣达智瑞也行。

这样一来,裴语微的面子自己也给了;荣达智瑞那边呢,既不会忘了自己通情达理的情分,但毕竟他们是直接从裴语微手里接到了业务,自己其实是把大部分人情送给了裴大小姐去做;最后一层意思,就有些不足为外人道。万一出了什么事,这部分培训搞砸了,责任也不是自己的。

当然,钟经理并不是自作主张,也不是在私下推脱责任。其实,这是他和裴新林商量过后的决定。裴新林嘴上说此事他不会出面,其实今天一上班他就给培训部打了电话。钟经理摸不准裴新林是不是像照顾那家亲戚开的小培训公司,但却看出他想借这事锻炼女儿的意思,于是主动提出现在这个处理方案。

裴新林很满意。他想看看女儿在实际事务中的能力,那就不能只让她做个仲介,为双方搭桥那么简单,必须赋予她权责,让她参与其中。钟经理也很满意,这个方案一经裴新林点头,对他而言,总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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