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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前尘往事(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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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鳞般的金光嵌在云海里,像是一匹绯色的蜀锦,迤逦的铺了半边天。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少奶奶,明天是个好天头儿哩!」碧荷扶着明月下了马车,欣喜的看着远处山岭上锦绣斑斓的晚霞。

「嗯,待在城里,这景致是再见不着的,果然是好!」明月也欣然的四下打量,远处的山恋起伏,近处的稻香蛙鸣,炊烟袅袅里,翁头翁脑的撞进一只晚归的雀儿,活泼又生动。

李子涵笑着过来牵她,「走吧,娘子,赶明儿个有的你瞧呢,做了许久的马车,先去浴洗一番,听说有地里新摘的瓜菜,我打发她们收拾了。」

明月跟着他往大门里面走,笑着听他说话,「这都不忙,倒是我们来了这儿,不先去给母亲请个安吗?」

李子涵怔了一下,转身站在,叫身后一个跟着的老嬷嬷过来,「王嬷嬷,太太如今身子可有好些?你去问问太太,就说少奶奶想过去请个安,问她今个愿意见人么?」

王嬷嬷应了一声,又冲着明月福了一福。

明月听得一怔,忙扶住这个老嬷嬷,款款的说话,「先前不知道您是跟母亲的人,怠慢嬷嬷了,嬷嬷莫怪!嬷嬷素日替我们在母亲跟前尽孝,倒是我们应该谢您才是!劳嬷嬷去问一声,就说儿媳进门这么些日子,也没能在母亲身前略尽孝心,心里着实惶恐不安,想过去给母亲见个礼,问问母亲怎么说!」

王嬷嬷谦逊的说不敢,扭身往后面去了。

天色渐渐黑下来,石子涌路上拼砌的图案都有些模糊,李子涵与明月并肩慢慢的走,不多时,就到了李子涵母亲孟氏将养身子的春晖院。

方才那个王嬷嬷从院子里走出来,站在院门口,冲着二人说道,「少爷,少奶奶,夫人说了,你们的孝心她狠知道的,只是身上不耐烦。又说大夫说的,这病怕过人,彼此还是不见了。孝敬不孝敬的,不在叩头上,少爷少奶奶还是请回吧!」

明月心里简直惊疑极了,嫡亲的儿子儿媳来问安,竟然连院门都不愿意让进。

她恭敬的听完,随即跪在院门外,冲着正堂,端正的补行了大礼。不管您怎么说,我这礼到了!

李子涵冲着王嬷嬷说,「太太既这么着说,我和你们少夫人就先去安置了,你们好好伺候太太,改日我再来看她!」

明月沉默的跟着李子涵走着,一反来时的兴奋。

李子涵握住她的手,「月儿别多心,母亲病的久了,难免心头烦闷,说话毛躁,并不是不喜欢你!」

照亮的小丫头拎着灯笼,晕黄的光在脚下飘摇。

明月应了一声,心里面却琢磨着,母不慈,子不敬,这光景怎么看也不像样,若只推说是生病,也太过蹊跷。

明月张了张口,想问他心底的疑惑。旋即想起出阁前母女夜话,至亲至疏夫妻,男人若是有心告诉你,你早晚会知道!他若是有心瞒你,你又何苦一定要知道。

小夫妻两个沐浴更衣,又用了饭,天已经黑透了。

这次出来,碧波留在了家中,只碧荷跟了来。

此刻,一个人忙的团团转,铺了床,笼了香,又四下看哪处不妥当。

明月冲她招招手,吩咐她,「荷丫头,你别忙了,在外头,怎的也不能像家里般舒服妥帖,差不离也就罢了!」

碧荷鬓角都被汗洇湿了,拿出块帕子揩着,笑着说话,「碧波姐姐总说我不会伺候小姐,这会子她没来,我要是让小姐受了委屈,回去还不得给数落死!」

「好呀,我倒是以为你真个为我上心,原来是怕她骂你,才这么勤快!」

「天皇菩萨,真真冤枉死人,你个没良心的,我早就应该不亲自动手,叫小丫头进来与你铺陈,乐的站一旁轻巧,省的枉担了贼名!」

碧荷气恼的往凳上一坐,真个不忙了!

「哎呀,好丫头,哄你玩呢!还真的恼了呀,好姐姐,别气啦,我给你倒茶喝!」

碧荷毫不客气的接过她手里的茶水,这半天也真的渴了,一饮而尽,又伸出手,如是连饮三杯。

明月一边给她续茶,一边说,「啧啧,人家说,一杯为品,二杯解渴,三杯饮马骡,荷丫头你说说,你这叫什么!」

碧荷涨红脸,把明月按在桌上,就去爬搔她的腰,「人家给你做牛做马的操持,你倒一递递的取笑我!」

「哎呦,哎呦,哈哈,好姐姐,好姐姐,再不敢啦,月儿不敢啦,你饶过月儿这次罢,月儿还小呢!」

碧荷闻言笑软,压在她身上,拧她的脸儿,「还是小姐呢,一点样儿都没有。

都嫁人了还小,我昨个还听姑爷说你大呢!」

明月听她说到闺房私语,不觉双靥流丹,眼波梭着她,「好不知羞的丫头,听人家悄悄话!」

「啐,我倒是想不听呢,偏你们叫那么大声,也不知到底是谁不知羞!」

没人时,明月与碧荷一向没个大小,闹惯了,此刻一番笑闹,倒把晚间的沉郁给混忘了。

「荷丫头,相公说了去哪里了没有?」

「用完饭,姑爷只说出去散散,没说去哪!倒是立夏说,瞧那方向,仿佛往春晖院那边去了。」

明月心头一动,松了口气,虽冷眼看着丈夫和婆母似有不虞,但毕竟母子天性,心里头还是牵挂的,这不是悄悄地寻去了嘛!

……

「哐啷」,一个「雨过天晴」的茶盅子砸在地板上,碎渣子和着参茶,溅了一地。

「让他走,我不见他!」一个嘶哑苍老的女声尖利的叫着。

李子涵皱着眉,眼里寒光如刀,看了一眼想要撵人的红娇,那丫鬟本就心怯怯的,被他一瞪,竟吓得扑通跪了。

「都出去,远着点伺候着!」李子涵叱了一声,见屋里的下人不动,双眉拧起来,立时就要发作。

王嬷嬷心里叹了口气,当年孟氏身边得用的人,一夜之间不是被打杀,就是给发卖了。如今跟着的这些人竟全都不中用,罢了,何苦逆了这小魔星,白填了性命。她冲打头的红娇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便领着小丫头们鱼贯退出去,直到出了门,心还哆嗦。

「王嬷嬷,把帐子给我掀起来,太太想必记挂着我呢!弄亮堂些,让太太好好看看!」李子涵略带嘲讽的冲老嬷嬷说着。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王嬷嬷心中替自己小姐悲愤,却不敢不听,撩起孟氏的床帐。

一个头发已经苍白,肤色焦黄,皮包骨头,状如厉鬼的妇人裹在秋香色的绫被里,喘着粗气,似是想要扑下来,却体力不支。又因为羞愤之极引来痰喘,吼吼吼的捂着喉咙翻白眼。

王嬷嬷心里一酸,眼里就蓄满了泪,忙给她又是捶又是揉,方听到一阵破风箱般的剧咳。

谁成想孟家的千金,竟也有一天会给揉搓到这个地步!一步错,步步错,真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五年还是六年没见过这女人了,怎的她成了这幅模样?

李子涵心里头有些迷茫,幼时那个嘘寒问暖,会把自己抱在怀里抚慰的温婉贵妇人,是眼前这个人吗?

一切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是从她知道了自己不是她亲生的孩儿?是从她以为自己亲生的孩儿因他而死?是从一次次的下毒、暗杀、绑架?还是从自己察觉以后,起疑、疏远、防备?还是从那个雪夜,母子情断,血溅后宅?

李子涵心里五味杂陈,饶是再冷的心肠,见了她这幅摸样,也不由动容。毕竟曾叫过一声母亲呢!

「咳咳~咳~咳咳……,哈哈哈,你来干什么,是来看看我死了没有?还是来看看我什么时候死?咳咳……咳咳……,可惜,没能如你的愿,我还没死呢!」

孟氏的眼珠子像淬了毒,恨不能戳进他的心窝子里去。

他在灯下长身而立,面容清俊,神采飞扬,听说还取了个聪明貌美的媳妇。

这一切本都应该是自己儿子的,这个小偷,他偷了自己儿子的福分,他怎么能活着,怎么敢活着,还活的这么好?

「母亲,当年父亲已经告诉您了,那孩儿一落地就死了,您产后血崩,他怕您雪上加霜,受不了那个打击,才没告诉您真相!正巧赶上我母妃送了我来,也是怜惜您,方才把我放在您膝下照顾,想着过些年,你养好身体,再告诉您的!」

「呸!狼子野心,他一心博那荣华富贵,生生害死自己的亲生孩儿,也不怕死了以后坠入阿鼻地狱,永不超生!哈哈哈,李文泽,你看看,我们的孩子在天上看着你呢,每天都看着你呢!」

孟氏癫狂的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哭起来,怀里抱着一个小枕头,爱怜的摸摸它,犹如再摸一个孩子的脸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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